英国首相卡梅伦日前在访问印度时，就1919年英军在印度制造的“阿姆利则大屠杀”发表评论，称这起惨案“非常可耻”。但当年下令进行屠杀的英军将领雷吉纳德·戴尔居然一度在英国国内被视为“英雄”，不过他最终还是被牢牢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为“大英帝国”征战四方
戴尔的家族早在19世纪20年代就在印度立足。1864年10月9日，雷吉纳德·戴尔出生在英属印度的旁遮普省。在印度接受教育后，戴尔赴英国桑德赫斯特军校深造。1886年，爱尔兰首府贝尔法斯特发生暴乱，主张爱尔兰留在大英帝国版图内的新教徒发疯般攻击主张爱尔兰独立的天主教徒，戴尔奉命率部杀到，为“平息事态”立下汗马功劳。戴尔的军事生涯就是以此为开端的。
之后，戴尔被调往英属印度，参加侵占缅甸的军事行动。在那里，他吃足苦头，甚至看着战友被霍乱折磨而死。1912年，英国为防止中国辛亥革命浪潮波及自己的地盘，将戴尔及其所辖部队调往香港。到1919年，为大英帝国征战33年之久的戴尔已是上校军衔，并且是一名颇受辖下印度士兵爱戴的中级军官。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125万印度人编入英军作战，4.3万人战死。战后，部分在海外服役的印度士兵受俄国“十月革命”影响，决心反抗殖民当局的统治。与此同时，以甘地为代表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开始萌芽。1919年3月底，甘地号召印度人绝食，部分地方出现暴乱苗头。在旁遮普省，铁路被挖断，电报局被摧毁，3名欧洲人被杀。戴尔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调到阿姆利则负责恢复和维持秩序的。
用暴力“恢复秩序”
戴尔派出部队控制市内各个要点，派装甲车巡视各处。他认为，阿姆利则正酝酿一场大“暴乱”，为此他严禁阿姆利则市民举行任何形式的聚会。
1919年4月12日夜，阿姆利则市忽然间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直到第二天凌晨1点方才停歇。凌晨4点左右，被搅得一夜未睡的戴尔突然接到消息：约2万人聚集在阿姆利则市内的札连瓦拉公共花园。戴尔对这么多人不顾禁令非法集会又惊又怒，他立刻率领90名廓尔喀雇佣兵和俾路支士兵以及两辆坦克杀气腾腾地赶往人群聚集地。
其实，这2万人并不是要聚众造反。4月13日是一年一度的丰收节，是锡克教徒的新年，已演变成当地民众的狂欢日。前一日晚上的嘈杂声，也是民众狂欢游行造成的。在札连瓦拉公共花园聚集的2万多人中，很多是老人、妇女和儿童。但戴尔率部到达现场后，用两辆坦克堵住最宽敞的一个出口，然后不由分说下令50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开火。据说，他手下部分士兵起初对准空中开枪，立刻遭到呵斥：“放低了开枪！带你们来是干什么的！”射击持续了10多分钟，戴尔的部下几乎将枪膛里的子弹全部打光。随后戴尔带兵撤离，毫不理会地上躺着的尸体和伤员。
官方事后统计称，379人被杀，1200人受伤。但外界认为伤亡不止于此。印度国大党调查称，戴尔及其部下总共屠杀了1000多人。
遭勒令提前退役
在印度当地，戴尔的屠杀行为激起广泛愤怒。印度首任总理尼赫鲁的父亲、着名律师潘迪特·蒙蒂拉尔·尼赫鲁称，“札连瓦拉园大屠杀”是所有已知屠杀中最悲惨的一桩。诗人泰戈尔也说，在旁遮普，有人以法律的名义犯下大量罪行。许多人不再与英国殖民当局合作，愤而从殖民机构辞职。不少本来希望通过与英国合作为印度争取更多自治权利的人士，也转变成要求印度独立的“民族主义分子”。
根据英印军队廓尔喀营一名副官保存的日记，戴尔的部队决定对阿姆利则集会人群采取行动源于4月9日的一个消息——一名英国教师遭暴徒袭击，但后来发现这只是戴尔和旁遮普副总督迈克尔·奥德怀尔爵士为采取行动寻找的借口，他们担心旁遮普会发生1857年那样规模的反英暴动。因此，戴尔回到指挥部后向上级报告说，他“面对的是一支革命队伍”。随后，奥德怀尔爵士在给戴尔的电报中写道：“你的行动是正确的。副总督赞同。”奥德怀尔还要求在阿姆利则和其他地区实行军事管制。此举得到总督切姆斯福德勋爵批准。
大屠杀的消息传回英国后，起初响起的也是叫好声，英国人无不认为戴尔用铁腕遏制了一场大规模暴动，是“印度的救星”。戴尔迅速被提拔为准将，一时间在国内被视为英雄。但随着这场残暴屠杀的细节逐渐为英国人所知晓，更多人开始质疑戴尔的残忍。温斯顿·丘吉尔认为，此次屠杀是“极其特别的、怪物才干得出来的事，邪恶得空前绝后”。为此，英国议会成立了一个“亨特委员会”对此事进行调查，戴尔被迫回国在委员会面前作证。他对一切供认不讳，当被问及是否采取措施救治伤员时，他说：“当然没有。那不是我的工作。医院都开着，他们可以自行前往。”
戴尔的冷酷引起很多英国人的反感，英国工党指责“大屠杀”是“残忍和野蛮的行径”。但同情戴尔的也大有人在。作家吉卜林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募集了2.6万英镑交给戴尔作为养老金；战友苏迪斯准将为戴尔辩护：“我们毫不含糊地用武力控制住了印度。”
1920年5月26日，“亨特委员会”公布调查报告，认为戴尔开枪驱散人群的行动是正当的，但开枪前应预先警告，此外射击时间应当缩短。戴尔的上级也觉得无法继续保他，决定让戴尔提前退休。之后，戴尔的健康状况迅速恶化。1927年，戴尔死于脑溢血。他临终前说：“那么多人说我在阿姆利则做错了，也有那么多人说我做对了。我只想问问我主，我到底是对是错。”
值得一提的是，1940年4月13日，前文提及的奥德怀尔爵士在伦敦被一名叫尤迪姆·辛格的锡克教徒刺杀，后者是当年惨案的亲历者。甘地谴责这一做法“没有意义”，但在一些地区，尤迪姆·辛格被印度人视作烈士。尤迪姆·辛格经审判后被处以绞刑。
